王丽君
在海德格尔那里,诗(艺术)是思的源头;在马尔库塞那里,艺术是昭示新存在(Newing Being)的唯一途径。当代艺术最突出的特征应该是它的对现存价值的反叛精神和对形式话语的多元整合,通过设计自身形式语言和表达方式的的自我哲学关照,来达到对外部秩序、意义和整体性的认识。法国学者利奥塔(Jean-Fancois Lyotard)曾说:“当代的作家或艺术家处于一种哲学家的位置:他写下的文本、他创作的作品原则上是不受制于预先规定的规则的,因而不能根据某个既定的判断标准和运用这些文本或作品所熟悉的范畴来评判它们。那些规则和范畴正是这些艺术作品自身要去寻求的东西。”黄君辉的《事件剧》系列绘画作品正是体现了这种思和新存在的精神。
置换
高级的思想精神领域常常是统一的和独白的意识占统治地位,也往往是封闭在固定的形式之中,各种艺术意识和形式之间缺乏交锋和对话,久而久之就容易产生自闭和僵化,失去思想和话语的活力。让艺术理念和规则在置换和融合中发展,才有生机和活力。
《事件剧》系列绘画作品把充满偶然化、行为化的三幕剧置换到架上绘画,在新的艺术语境中将以陌生化的方式产生反常规形态的意义,让油画造型增加了一种新的维度,一种与其它当代艺术形式密切相关的维度。同时,形式的置换使得不同领域的观念造型增殖,从而进行着超越自身话语的规则交流与品质转换,再生为全新的艺术世界。置换使艺术从传统形式和思维中逃离出来,又以新的文化诗学再度构建出艺术对世界的言说方式。
艺术资源的互融不可遏止,《事件剧》系列绘画作品在行为、戏剧和绘画之间的置换,使得艺术形式的再生产和性质的自我转换能力得以实现,不同形式和观念之间的置换,以不同的艺术方式重新被组合形成全新的艺术体验,艺术形式在这不断颠覆和容纳的过程中得到滋润和成长。
文化终结的预言,使得先前的意义呈现的主体或者理性已经缺席,而有新的意义的主体正在或将要登场,一种寻找深层意义的冲动,驱策着除旧布新的艺术实践,逆动、超越的新文化意象,已经成了所有当代艺术的时代责任。黄君辉在寻求相关文化形式的重建中实现了另类艺术话语,对非叙事性的行为剧的偶然造型话语和过程体验的迷恋与实验,正是思想在场的证明,形式的多样和整合正意味着创作思想的探索与活跃。
异构
《事件剧》系列绘画作品中,形态的表情已经超越其视觉美学和情节范围,它不再是简单的造型游戏,而是它们通过建构一种新的构成方式,把造型从思想和模式受拘束的惯例中解放出来。它们以其特行独立的画面造型运用,创造了一种体现个人意志的他性视觉上的“异构”(heterarchy),而被德里达说得玄之又玄的“延异”(defferance)就是悬搁了逻辑法则之后的“异构”思想的变体。
三幕剧中,人物随性着装,现代与古代、平民与神职、牛仔与道袍、生活与宗教、平凡与神圣,亦此亦彼,非此非彼;各自随着他者的行为而即兴表演,在偶然、即发中演绎着对生与死的态度,偶然性和必然性的划分己彻底失去意义,真理和理想也己丧失了合法性;而由此再把各角度的视像映现在画布上,使自己在文本层面上获得更为宽泛的余地,思维也从传统的平面模式向多维化和深度化转向,生与死的体验也在这个操作过程中发生异构。
黄君辉的《事件剧》组画来源于戏剧的行为表演,他把一种埋藏在戏剧形体表演精神深层的原型图式挖掘出来,创造和祈望一种孕含记忆的的自由主义,在一种新的语境中把意志、非目的性和偶然性作为艺术的精髓进行符号化转换,努力挖掘个体的心灵和体验感受。它创造的是一种有厚度的形式美,表现的是一种充满隐喻的意蕴,在形式混杂上创造了一种意义的表象和一种立体的美学异构。
混沌
chaos理论建构了一种正反合的思维方式:世界是以一种混沌和有序的深度结合的方式呈现出来的。混沌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体,是混沌和秩序的深层结合,是随机性和确定性的结合,是不可预测性和可预测性的结合,是自由意志和决定论的深层结合,以一种特有的方式使人们的思维进入到一个多维的、多元的、可预见性、可调节的、富有弹性的开放宇宙。
复杂性与多元性并存,片段性与整体性同在,《事件剧》组画在一种异构的意象原则的统帅下,创造了一种与戏剧表演相呼应的深奥多维的视觉拟态场所图解,让理性在活感性(Live Sensibility)的游戏过程中自我解构。活感性意即创作中的“有生气,有活力的感觉”,或“充满生命力的意识”,活感性既不同于一般的“感性”也不同于理性,一方面它与席勒的“活的形象”、苏珊·朗格的“生命形式”、滨田正秀的“复合感性”和马尔库塞的“新的感受力”等有绵延承传关系,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方面,它更强谓感性与理性,感受与思维、体验与分析之间的一种浑然不分的原始状态。正是这一本质意义,才体现出马克思所说的 “感性在实践中成了理论家”这一断言,活感性是构造原始神话的基本力量。特殊(此在)超出一般(共在)的独特性和不可替代性以及个人境遇的偶然唯一性,在这样的现象学追问和解释学逻辑中,所存在的只是互为差异的有分歧的意见。每个人随性表演的人都有自己“讲故事”的权利:没有任何确定的方法可以遵循,唯一的就是讲述关于事物的各种故事,或者用奥地利哲学家保罗·费耶阿本德 (Paul Feyerabend)的名言来讲就是“怎么都行”(anything goes)。
《事件剧》把模糊的、流动的、偶然的和非确定性因素的思维方式融入到绘画创作中,“偶然性是一个社会的幸运结果,在当今不得不占一个创造性的领域内公开较量的知识分子中不再产生意识形态的犯罪感,不再受到艺术制度的压制。”艺术本身就是对感性存在经验的肯定和张扬,黄君辉的《事件剧》组画以现象、偶然、个别、感性、置换、模糊、异构等等的切入,开始着绘画的一场新的思维嬗变,进行着对造型漂移的探索和积极的生存哲理的思考。
(作者为北京电影学院博士)